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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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睜開眼。疼痛不息。

不知自己身在何處,眼前幽暗的猶如陰森的黃泉,毫無生氣。寂靜中,我仿佛聽見一個聲音,血魔,有本事上我身。

掌心的紋肉傳來撕裂的疼痛,直到一只有力的手掌包裹過來,我卻完全不能握緊,只能任由生人擺布我的命運。

腦袋昏昏沈沈,意識中仿佛有一股邪惡的力量就要沖破靈關,占領我智慧的大腦。 牙關咬的死緊,我瞪大眼睛想要分辨這一室晦暗的風景,卻發現一切陌生的讓我,不知所措。

身體內叫囂的疼痛還在折磨我的理智,我有些無法理解突然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詭異之事,莫非?我真的橫死?這裏是地獄也說不定?

我正自惆悵無比,一股浩浩蕩蕩的正義之氣卻在身體內橫沖直撞,殺出了一條血路。

“師傅!”此起彼伏的叫喊在耳邊響起,我整顆心開始煩躁不已,真是!死了也不能清靜!

體內正邪的較量還在繼續,漸漸地,我的五感清晰到不行,再也不是先前被疼痛折磨的什麽都不甚清楚。

內心深處激動的不能自已,我努力打量周圍的環境,頭頂一圈寬大的黃布從房梁上掛下來,嚴嚴實實的圍了一圈,而我正坐在一室的正中,身上貼滿了符紙。

身邊,毛小方正閉著眼睛,神色怪異。

毛小方!我被自己突來的意識嚇了一跳。細看之下,我竟然覺得這個場景無比的熟悉,簡直,熟悉到令人發指。不需要再想,我恍然大悟自己就處在毛小方大戰血魔的現場。

就在此間,我心心念念的毛師傅曾與血魔同歸於盡,而彼時的玫瑰也終於開始明白自己對於毛小方的感情。

不是良人,勝似良人。

我低頭看身上的衣服,民國舊裝,花紅粉綠,不由得心尖微顫,再伸出左掌,掌心的紋路卻不是自己。

一瞬間,我真想昏厥過去,可是太過熟悉的情節卻告訴我,少女,你穿了。此刻,我真想將玫瑰的魂魄拉出來問問,你就這樣撒手人寰,就這樣把感情的爛攤子交給我,這樣真的好嗎?

始終,我不是你啊!

我糾結的難以自持,正要罵娘之際,手心傳來一股強大的推力,依著慣性,剛剛進入一副陌生軀體的我的魂靈還不能穩如磐石,所以我被這一推晃得頭暈眼花,迷迷糊糊的就跌入了不知哪裏來的臂彎裏。

“小胡子。”我囁嚅著不知道什麽東西,話一出口,我卻被自己肉麻出一頭冷汗。這身體還真是不習慣啊!

可是怎麽辦呢?從現在起,我就是黑玫瑰了!

因為事先知曉接下來要發生的劇情,我只能佯作掙紮,擺出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,望著那邊的毛師傅,狠狠喊了幾遍“小胡子”。

然後,我被人連拉帶拽推了出去。

接下來的事情我就不一一詳說了,毛師傅在破廟裏與血魔做殊死較量,我和村民們為避此劫躲在村溪裏集體沐浴。其間,我一直在想,接下來的劇情就是玫瑰將毛小方哭活這一段纏綿的印象派風景了,如今換了我來上,又會演繹出怎樣的火花?

我想了許久,最終覺得還是不能太脫離本性,畢竟我現在是黑玫瑰,這是一個無法更改的事實。

溪流中蒸騰的熱水終於停止了沸騰,我蹲在溪水裏,感覺到舒爽的涼意從腳心傳至全身,別有一番旖旎。雖然以前整天腦補這百年難得一遇的場景,可真到了此間,一切又都不同,玫瑰的性子,我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又怎麽拿捏的住?

我茫然的跟著興奮的村名往回走,回到甘田鎮上,傍晚的太陽已經顯現出日尾的昏黃,大大的,像個鴨蛋黃,異樣的惹人饑腸轆轆。

此時的村名一股腦的全往伏羲堂的方向趕去,我混在人堆裏,被村名推著向前走,心下盤算著待會如何才能讓自己哭得痛些,再痛些,最好痛徹心扉。

伏羲堂的外面很安靜,村民們吵吵嚷嚷的走進去,似乎還沒有註意到氣氛的不對勁。當我邁進伏羲堂大門的那一刻,不知為什麽,我的心突然狠狠的揪了一下,就好像是玫瑰的感情在作怪,也可能是我自己控制不住的悲傷側漏罷了!

大廳裏,寂靜無聲,可是我分明聽到了幾聲壓抑的抽泣。不遠處的椅子上坐著毛師傅的幾個徒弟,神色黯然,表情悲戚。

我走過去,像演的那樣一派喜氣,“小胡子呢?叫小胡子出來!”

沒人回答我自顧自的得意。

“毛師傅呢?叫毛師傅出來吧!”村民們開始一遍遍的附和我的講話。可是依舊無人回應。

似乎,這熱鬧有些不合時宜。

我因為早早窺得天機,此時已是說不出話來,明明是一場喪禮的前奏,卻為何要用眾生的和平喜樂來襯托?

此刻,誰還裝得下去?

我不禁想,老天爺要我來替玫瑰真是一個天大的錯誤,似乎預感到自己絕對會失去控制,我一陣風似的跑進伏羲堂的內室,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曾經的一代宗師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,靜靜的躺在那裏,身上一塊白布,好不蕭索。

我走過去,呆呆的看著他的容顏 ,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占據了心裏的每一個角落。我以為自己是受這具身體的影響太過厲害,強壓抑住想要淚崩的沖動,視線落在他頷下的傷口上。

那裏長約三寸的刀口,直到此刻依舊猙獰,暗紅的鮮血早已停止流動,無聲的訴說著曾經鮮活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終結。

我有些想笑,就像當初玫瑰的心情,卻又有著微妙的不同。

為什麽你救了天下人卻沒人來救你?為什麽我一來至此處就碰上了這滅絕人性的姻緣慘劇?我想你肯定不知道自己想救的女人早已經一命嗚呼?而現在在這裏瞻仰你遺容的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。

真是突然想唱首歌來為你慶祝啊!紅顏多薄命,公子多情,月老是個糊塗精。

我張了張口,喉間哽咽,眼睛發澀。陰沈的室內似乎更加陰沈,靈堂上微弱的兩盞燭光搖曳著,跳脫著,似要掙斷這段悲傷。

我呆呆的註視著面前的人,整顆心被一種溺水的絕望淹沒了,冰冷的氣息不知從哪裏漏進來,擠進嚴絲合縫的心房,有些涼。

潔白的白布被輕輕的吹起一角,我一怔,原來是風啊!慌忙打撈起自己沈沒的心境,再一摸,臉上突然一陣濕熱,我又一怔,原來又是玫瑰的感情在作怪。

我想起了玫瑰後來講的那些虐心的話,既然知道毛師傅始終會醒,我不禁可恥的想,好歹我來到這裏不是自導自演的一場戲,可我就是不喜歡規規矩矩的按常理出牌,好歹我也借著這具身體找些寄托,否則真是浪費了這大好的機會。還有,這故事原本的結局是玫瑰到最後都沒有逼得良人就範,這是不是證明她倆以前的相處方式其實真是不那麽羅曼蒂克的,所以才摩擦不出愛情的火花。

想到這裏,我身體深處開始湧出一陣一陣的熱流,這熱流直沖上腦,四肢都開始不受控制。我低下頭,抱著毛師傅的腦袋輕輕的吻上了他冰冷的薄唇,這個姿勢很暧昧,也很容易使之前目光中殘留的淚水迫不及待的漏出眼眶。

淚水順著臉頰滑落,輾轉著流落進身下人緊抿的薄唇間。

我離開他的唇,苦笑。

毛師傅還沒有醒,我知道接下來那一幕就是所謂的‘將之哭活’。其實在現實世界的時候,對於這一幕的導演安排我一直不敢茍同,自己喜歡的人死了,你會傷心過度的跑開,然後走到寂靜無人的地方哭泣嗎?我想,我不會。

我轉頭望向大廳中掛著的太上老君畫像,那裏沒什麽變化,一切都還很安靜。現在,這個老頭還沒有蘇醒,我只能這樣想。

我清了清嗓子,之前因哽咽而渾濁的聲線逐漸清晰,我憋著一口氣,開始一字字吐出醞釀許久的臺詞:

悲劇!這世上的事本就如一幕醜劇,演盡離合悲歡,奈何你作為神仙高高在上,無情無欲,不能感同身受,還說什麽高德明鏡?倘若心如止水也還罷了,你把這靈堂之上的香火聞遍,獨自享受著被敬仰的榮光,自認得意,可是你世代的徒孫卻要為此掙紮一生,到最後還毀了性命,你說,你羞也不羞!愧也不愧!這裏有一個愚蠢的人,虔誠的近乎偏執,他為了你所謂的道已經踏入了黃泉窘境,而你卻視而不見,你說,你配做什麽神明!你若是聽得見我所說的話就給點反應,不要再裝死,被我一個凡人數落,很開心嗎?

我一口氣說完這番,胸內氧氣已經後繼不上,扶著案臺輕喘了幾下,再一擡頭,眼前的畫像突然綻放出耀眼的光芒。

我心內大喜,急忙回頭去看身後的毛師傅,只見他依舊躺在那裏,一道光柱從我眼前穿過,落在他安詳的面容上。我奔過去,眼睜睜的看著這神跡修補好他頷下的傷口,接著室內一暗,毛師傅的面容突然間就生氣起來。

“小姑娘,你這麽說我我老臉掛不住啊!”空空的室內我仿佛聽到了微不可聞的嘆息。

“好了,我原諒你了!”我故作大方到。

“你原諒誰了?”

熟悉的嗓音響起,我低頭看著身下的面孔,他睜開的眼睛亮若星辰,他眉宇間的英氣絲毫不減,我一下子楞了,這種情況,似乎不太適合喜極而泣啊!

與他對視幾秒,反應過來後我扯了扯嘴角,“我原諒誰與你無關,話說你這詐屍似乎有點不科學啊!”

他溫和一笑,那是玫瑰難得看見的,“也是,我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。”

然而,我不是玫瑰。

“既然你死不了,那我走了。”

“好,不送。”

他好像還在迷惘自己是如何死而覆生的,我說什麽他也就隨便應了。

我有點哭笑不得,腳步動了動,突然間發現門簾外有幾雙腳,我腦門一熱,壞了,剛才我講的這樣大聲,外面的人應該聽見了吧!

我往前走幾步,一下子掀開門簾,門簾後數張臉孔見了我,一下子錯愕不已。為首的毛小方的幾個徒弟尤為誇張,瞪大眼睛盯著我,如同見鬼。

“瑰姐,你。。。?”阿秀楞了半晌才輕聲發問。

作為玫瑰,這種事情被人撞破應該很尷尬吧,可是我恰恰不那麽尷尬,倒是有幾分薄怒,我靠!聽墻角也不帶這樣的,居然搞組團偷窺,這規模也太大了吧?

“看什麽看!你師父醒了,還不過去恭喜!”我冷著一張臉,淡淡道。

阿海阿初阿秀一見,忙上前一步走進室內。我看著後面的那些人,因為矜持還是無法坦然的面對這麽多陌生的而又灼熱的視線,而這份莫名的緊張到了嘴邊只圓出了一個字:“滾!”

村民們看著我,神情僵硬。

“怎麽,聽不懂人話!看急了老娘把你們大卸八塊!”一字無效,我只有改為生生的威脅。

村民們看看我,又看看室內的毛小方,恰巧毛師傅此時也朝我這邊看來,他眉頭微微的皺到了一起,似乎有什麽煩心事。我知他始終都是無法理解這種典型黑玫瑰型的別樣風情,轉而一笑,“有什麽好看的,人家師徒重逢,待會要痛哭流涕,給人家留點面子。”

村民們這才識相的笑笑,轉身,朝外面走去。

成功的打發了這些人,我心裏很高興,回頭再看看毛小方,他盯著我目光幽深,似要看到我心裏去。

我心尖莫名的跳了一下,耳朵根有些發燙。意識到他可能並非什麽都感覺不到,一想起剛剛我偷吻他的畫面,我趕緊移開了目光。他毛小方始終也是個面皮薄的人,見我移開目光,也兀自低下了頭,臉上神色有些起伏。

他的三個小徒弟圍在他身邊,見他活過來都有些喜不自勝,他們望望我,雖然那神色間懷疑的因素占了大半,但因為他們始終在外面不曾進來,所以也說不清個所以然,只知道如今師傅醒了,這樣已經很好。

我看眼前這情況和諧到恰好,掀開門簾,扭過頭走了出去。俗話說功德圓滿,做了這麽長時間的戲,我又不是奧斯卡影後,再繼續演下去太累,也太沒意思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額。。。以前寫的同人文,拿出來發發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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